少言

00

起始至终焉，不过瞬息之间。

那搏动大概类似蝴蝶震翅，从黑山最深处的巢穴里，沿着灰暗的山壁攀爬，再顺着地底的热矿一直蜿蜒到断流的河川里。

雷电撕开巨大的伤口纵横在这片曾经美丽的土地，如同横贯手心的破碎掌纹。那震颤穿过枯朽的旷野，途径干涸的沼泽和遍布瘴气的丘陵，直至冰封的极北之地。

千万年来不曾融化的坚硬冰川却在那柔韧缠绵的搏动下裂开蛛网般的冰痕，昏昏欲睡的红日如同喷发一般洒下炙热的白芒。

而这片土地以北地最高的那座冰川为点，向四周蔓延开勃勃生机。

旷野回春，河川粼粼。黑山的血液开始流动，注满沼泽填补热矿的伤口。丘陵里刮过温暖的风，吹散满林瘴气。

缓慢迁徙的兽群停下脚步，面朝东方俯首屈膝。那是这些桀骜的生灵向他们的王献上的，最宏大的赞歌。

天兽在黑暗里缓缓睁眼，他的眸如同一轮赤色的月，深藏难言的疲惫。但他却依然能伸出伤痕累累的手，用掌心托起宇宙深处最绚烂的那片星河。

时间如白驹过隙，瞬息难测。

而永恒如天地，

以及你与我心中信仰的神祗。


01

黄少天遇到一个人。

撑着伞。

那个人躺在湖边湿润的浅草丛里，手臂压在脑袋下面，嘴里叼着一根嫩草，漫不经心地转来晃去。只是他灰暗陈旧的斗篷上，却织着显眼的金色龙纹，

黄少天在很远的地方就注意到了那人，他展开身后的骨翼，悄无声息的从栖身的桐木上滑下来，落地的瞬间双翼便顺势收入体内。

他刚吃了今年春末新发的山樱桃，小小的尖牙上还残留着红色的汁水，抵在下唇上含出一个极其柔软的凹陷。他在午后温暖的日光下勾着唇角，湛蓝的眼睛里投影着满湖潋滟，鱼影在他眸中一跃，荡开明亮的波痕。

黄少天绕到河岸边上，伞沿遮掩着那人半张脸，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他白玉般的鼻梁和下巴。

黄少天像只猫儿一般蜷在那人身侧，大眼睛随着那人嘴里的嫩草晃来摇去。一会儿回过神来顿时有些恼怒刚才的失神，伸手就抽了那人嘴里含着的嫩草。

春末的草再嫩也厉害，边缘生着细小的锯齿，瞬时就在那人薄削的唇上拉开一条血痕。

“你是鹿吗？”那人却并不恼，只用修长的手指搭着伞沿往上一推，舔了嘴角残着的那道血痕，斜过暗红的眼睛去瞧一旁的黄少天，声音懒洋洋。

“鹿才会去抢别人嘴里的草和叶子。”

黄少天一听就怒了，额上“噗”的冒出两只金灿灿的角：“混账，我是龙！”

他站起来却俯着身弯着腰，后背上延伸开一双与角同色的翼，衬得一头浅金的发越发夺目。

“我叫黄少天，来自南域。听说你来自东边却是整片大陆的王，”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眼睛里似乎更加流光溢彩：“赶紧和我一分高下！”

他大概是只刚成年的龙，介乎少年与成年之间。他的声音鲜嫩而滚烫，身形挺拔却尚且瘦削。

“少天，你是…”那人一愣，连带着眸底忽的一软。

黄少天扇了几下翅膀，一迭声的问干嘛干嘛干嘛。

“没什么，”那人牵着唇角笑得弯起眼，扬起手中的烟枪戳了戳他肉呼呼的翼：“小朋友，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说完不等小家伙发火，那人起身拉开了自己斗篷的系带，任由它顺着肩膀后背滑落下去。

他收起地上的伞搭在肩上，懒懒的目光含笑看着黄少天。

“叶秋，领教。”


02

有主人的土地似乎连空气都会变得不同。

黄少天一进入这片龙域，立即便感觉到一股温柔而强大的力量在缓慢渗入体内，一时之间竟让他想到春日慵懒而暖和的风。

他去过这片大陆的许多地方，也不止一次进入其他的龙域。火属性的龙会让入侵者感到浑身灼烧，冰属性则相反。他们的龙域不是让黄少天感到如入火炉就是如坠冰窟。

但是这个人不同，他的龙域让他感到被泡进了一汪温软的水里。但偏偏力量强大无匹，宽广得似乎是看不到尽头的宇宙。

黄少天感觉自己不是来，而是归。

这想法让他有些想笑，自己来自南域，离这里何止千里。

“小家伙，和我打还敢走神，嗯？”

大约各路思绪尚未在脑中完整的走一遍，对面自称叶秋的家伙便攻了过来。

他出手极快，黄少天在半空中扇了一下翅膀，他就已经逼到眼前。

他们的距离大约没有超过一根手指，黄少天随手挥出一道冰冷的蓝色火焰挡住对方挥来的伞柄。

而下一秒叶秋手中的烟枪一扬，恰好抵在他的大臂中央。

“手臂，再抬起来一点，这个位置会成为你的破绽。”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黄少天心道不妙，在半空灵活的一转，想拉开和他的距离。

而叶秋紧随其上，几乎是贴在他的后背上，指尖顺着双翼中间凹陷的脊背凌空往下滑。

“脊背不要随时随地绷起来，这不但会损耗你的体力，还会让你的身体僵硬，关键时刻会要了你的命。”

大概是因为靠得太近的关系，他吐息间温热的呼吸似乎在往黄少天耳朵里钻。他在他的臂弯间一闪，回身就挥来一缕幽蓝的火焰。

叶秋却还在笑，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动作，光是用手中的烟枪往黄少天腰间一捅。

记得他还是个蛋的时候，就特别怕痒。

叶秋眸底笑意更重，那冷冷的火焰在离他只有半分的地方轰然散去。半空中一只金色的小龙正在努力扑腾着翅膀不让自己掉下去。

叶秋张开双臂抱住他，小家伙立即把两只小爪子抵在他胸膛上立了起来。

“我靠靠靠！你简直太无耻了！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戳我那里会让我变成幼体！”

叶秋终于笑出了声，托着那吵吵闹闹的小家伙，只说了句你猜。

黄少天这才发现自己雪白柔软的肚皮正暴露在对方眼前，立即尾巴一卷把自己团成一个金色的大球。

叶秋回到地面也没把怀里的小家伙扔下，抱着便往自己的巢穴走去。

黄少天急了，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嚷着让他放下自己。他虽然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成年状态，但坚硬的鳞甲会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

叶秋含着烟枪吸一口，气定神闲的说：“你要自己滚？”

“滚什么滚！等我下次再来收拾你这个无耻的家伙！”

他用烟枪去敲他金光闪闪的鳞甲：“这一场，怎么也算我赢，不如加点添头？”

黄少天一尾巴扇开了叶秋的手：“我是添头吗！！！龙族的收集癖真是够了！”

顺也把自己给骂了。

他似乎是冷静了些，便问眼前那个打定主意要将他算作添头的家伙是喜欢植物的种子，动物的皮毛，或是花，石头，还是叶子。

叶秋笑了笑，他轻轻去摸他鳞甲锋利的边缘：“我又不是你。”

我只捡宝物。



Ciao.
我会变得更强，
直到强大到足以与你相配。